我从没想过自己要杀人，更何况是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，为了所谓的行侠仗义而杀人。
无论怎么说，当我回过神来之时，我银剑的剑柄和剑刃上都沾满了血。围上来的村民越来越多，我要艰难地一边砍杀村民，一边推开人群。被我拉着的那个巫女小姐，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仅剩下半个身子或者一条胳膊了，我只顾着往前冲。
但我错估了村民们的狂热。我本以为砍杀掉几个后他们就会害怕得散开，没想到他们非但不散，反而越围越紧。
我并没有因为第一次用十几年修习的武艺出手杀人而胆怯或愧疚，可敌人实在太多了，我渐渐力不从心。一只手要拉着女巫，只能用一只手砍杀，身上又没有穿着甲胄，如果我稍有不慎，暴怒的农民可能就会用粪叉捅穿我的脑袋。
忽然，我听到了我拉着的女巫小姐用虚弱但仍能听清的声音说了一句：“请蹲下......”
我有些不可置信，问：“为什么？我在带你出去啊，你不要命了吗？”
但她重复了一遍：“请蹲下。”
我顶开一名冲上来的村民，松开她的手，把剑架在头上，蹲下了。
然后，我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击——我的头顶有狂风刮过！不，不是狂风，这已经可以说是冲击波了。
我起身之时，惊讶地发现，村民们被吹开了数米远，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，衣冠凌乱，痛苦地呻吟着。
而那个女巫呢？她正蹲在地上，满头大汗，大口喘着粗气。
我赶紧把她抱起来，趁着村民们还没缓过来，三步并做两步跑地离开了这里。
在奔跑的路上，我盯着女巫白皙而满是汗水的脸，脑海中已经想好了要问她的十万个甚至九万个问题。
待到确认安全了之后，我将她安置到一处废弃的磨坊内，靠着脏兮兮的墙壁坐下。她的眼神迷离，仍在吁吐着粗气，比跑了一次马拉松的我还累。
我摇了摇她，问：“喂？听得见我说话吗？”
“好饿......”
我摸了摸身上，装有书籍和干粮的行囊已经在刚刚的砍杀中丢了，身上留下的只有水壶，我解下带子，拿出水壶，问：“只有水了，喝么？”
她点点头，我便把皮制水壶递给她。她接到水壶却迟疑了一下，盯着我，问：“你......不会用这个喝过好多次水了吧？”
我没好气地说：“如果你还在意这个，就拿给我自己喝。”
她又晃了一下脑袋，闪将似的望了我一眼，提起水壶一股脑把水喝完了。
等她喝完，又喘了一会，我便问她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你当真是女巫不成？刚刚那股狂风是你的魔法么？”
她点点头：“我是真女巫，名叫莉雅。而且......”
“你没有姓吗？”
“没有。我是孤女。师父带大的，但......”
“你既然会魔法，为什么还会被那些村民抓？”
她打断了我：“你能不能听我说完？”
我挠挠头：“好吧好吧。你说，你说。”
于是，莉雅娓娓道来。她是孤儿，她的师父是个布拉格城郊的隐修士，在弃婴堆里发现了她，便把她带走抚养。据她师父说，她好像是吉普赛人，因而生得一幅波斯面孔。
她的师父本是教会的长者，因为收留胡斯派难民而被排挤，师父无奈出走隐居了。隐居后不久就捡到了她，并带走抚养。
在莉雅不断成长之时，师父不知道从哪修习到了被外人视为“撒旦秘术”的魔法，并传授给她。尽管有了法力，但这没能改变师徒二人风餐露宿的隐修生活。师父一直是个沉默寡言又和善的人，莉雅将师父视为父亲，两人一直相依为命，直到莉雅的十七岁那年。
在莉雅十七岁后（莉雅不知道自己的生日，都是按新年算的）不久，师父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，咳嗽不止，咯血、胸痛。于是，极少与外界接触的莉雅想要外出讨要给师父治病的草药。即使师父极力劝阻，认为生死有命，不必强求，莉雅还是不辞而别，外出了。
人生地不熟的莉雅走访了许多村子，处处碰壁。有的是因为村子里压根就不懂师父患了什么病；有的是因为村子极度排外，压根就不让自己进入；最过分的还是她最后走访的村子——有几个村民看她是个女孩，就想要图谋不轨，她不得已用法术护身，却不小心杀死了那几个村民。然后力气耗尽，被其他赶来的村民绑了起来，被绑在木架子上用藤条鞭打，然后又要火刑猎巫。接下来就是我救了她了。
我听着都晕了，她的故事过于奇幻，以至于让我觉得是从《旧约》上哪个部分直接扒下来的。不过，她还是没有解答我刚刚提问的问题，于是我又问了一次：“你会魔法，怎么还打不过村民呢？”
“魔法非常非常非常——耗费体力！每次施展什么比较厉害的魔法，我都会累得虚脱，事后非得大吃特吃才能补充体力不可。”她说，“还有，我师父在教会我魔法之后就叮嘱过我，如果要外出，不要显现自己会魔法的事实，不然会招来祸患。”
“结果你没听。哈哈。”
她给了我软绵绵的一拳，我掐住她的手没让她打到。
“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，吃人嘴短，你咋能这样呢？”
她嘟着嘴到：“要不是我用了魔法，你也别想活着。”
“喂，我是仗义出手援助你的，你还这样说。”我皱皱眉头，“算了，都跑出来了，先不计较这个。话说，你真是魔女的话，会不会下地狱啊？”
“不会！”她很笃定地说，“师父说，这是神迹！是基督的恩赐！只不过那些凡人和庸俗的教士们无法理解罢了。”
“我也是懂《圣经》的大学生，我怎么不知道这是神迹？”
“总之是就对啦！”她鼓着腮帮子强词夺理，“对了，还是谢谢你的出手相救！你叫什么名字？又为什么来到这里？”
“我么？我其实是个会剑法的大学生，名叫查理·米实利安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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